关羽白马坡斩颜良,延津口诛文丑,几乎成了吕布挂掉后的天下第一高手,连许褚、徐晃、张辽也不能不佩服:颜良二十回合击败徐晃,许褚不敢出头;文丑一箭撂倒张辽战马,把徐晃追得沿河而逃,许褚也没来营救爱一配,而关羽斩颜良诛文丑总共才用了六刀。
关羽梁山连砍两根“河北庭柱”,但是曹营却依然有几员大将或不知死活的小将并不十分畏惧关羽。关羽过五关的时候,所有太守级别的曹将都想跟关羽比划几下,尤其是那个倒霉的外甥秦琪,更是狂得没边儿:“琪曰:‘你只杀得无名下将,敢杀我么?’关公怒曰:‘汝比颜良、文丑若何?’秦琪大怒,纵马提刀,直取关公。二马相交,只一合,关公刀起,秦琪头落。”
秦琪说的无名下将,指的可能是颜良文丑,也可能是东岭关太守孔秀、洛阳太守韩福、牙将孟坦、汜水关太守卞喜、荥阳太守王植,不管指的是谁,秦琪这样说都很不礼貌,而且他大怒提刀冲向关羽,也实在太不知天高地厚。
秦琪说的是关羽不敢杀他而不是杀不了他,其依仗就是“舅舅蔡阳”——蔡阳能跟夏侯惇成为朋友,在曹营地位肯定不低,武功也一定很高,夏侯惇对蔡阳也很重视,所以他才不依不饶地追赶关羽讨说法:“秦琪是蔡阳之甥。他将秦琪托付我处,今被关某所杀,怎肯干休?”
夏侯惇认为蔡阳一定会为外甥秦琪报仇,自己也要做出跟关羽不死不休的姿态,以给蔡阳一个交代。
夏侯惇曾经为了救曹操,在曹营诸将四散奔逃之际,“截住吕布大战,斗到黄昏时分,大雨如注,各自引军分散。”
夏侯惇武功极高,在关羽面前一点都不怵,关羽大怒拍马持刀直取夏侯惇,斗了十来个回合也没有将夏侯惇击败或击伤有两方面原因:其一,夏侯惇是曹操麾下首席大将,而且跟曹操还是兄弟,斩了夏侯惇,曹操面皮上须不好看;其二,刘关张三兄弟欠着夏侯惇人情——夏侯惇那只眼睛,就是帮刘备打吕布的时候丢掉的。
不管是关羽手下留情还是夏侯惇武功太高,那场单挑最后都是不了了之,夏侯惇做足姿态,蔡阳也不能说他不讲义气,而且蔡阳也没有机会找夏侯惇算账了——张飞擂了一通鼓,蔡阳的脑袋就被关羽砍去向证明自己没变心了。
夏侯惇认为蔡阳一定会寻关羽晦气,张飞对蔡阳的武功似乎评价也不低。所以对关羽提出了这样的要求:“你果有真心爱一配,我这里三通鼓罢。便要你斩来将!”
张飞已经看清了曹军旗号,自然知道来者就是蔡阳。刘关张从建安三年依附曹操,刘备受封宜城亭侯、左将军领豫州牧,关羽张飞也都受封中郎将,建安五年才彻底反目成仇,这两三年间,关羽张飞不可能一个曹营朋友都没交,对曹营诸将的武功应该也十分了解,所以张飞的要求并不苛刻,只要关羽在三通鼓之内斩了蔡阳就行——这是把蔡阳看得比颜良文丑还高了。
关羽斩颜良如看过切菜,杀蔡阳却可能需要三通鼓的时间,于是有趣的问题就出来了:一通鼓要敲多长时间?关羽要是真跟蔡阳打满三通鼓,那就是大战多少回合?
闻鼓则进,鸣金则退。那是古代战场的铁律,违反者是要杀头的,我们看京剧《定军山》,那里面的黄忠在斩杀夏侯渊前有一段著名唱词:“头通鼓,战饭造;二通鼓,紧战袍;三通鼓,刀出鞘;四通鼓,把兵交。进退俱要听令号,违令难免吃一刀。”
敲一通鼓的时间把饭都吃完了,第二通鼓整理装备,第三通鼓做好战斗准备,第四通鼓开打,这就说明一通鼓的时间不短。
一通鼓要敲多少下、打多长时间,我们在古代兵书中也能找到准确的答案:“鼓以三百三十六槌为一通。”
三百三十六槌,也就是敲三百三十六下为一通,三通就是一千零八下,即使张飞手快,击鼓十下关羽蔡阳才交手一合,那也是让关羽在百回合之内斩蔡阳,这岂不是说蔡阳比颜良文丑还厉害?
关羽可能也知道蔡阳不好对付,所以抓紧时间开打:“蔡阳挺刀纵马大喝曰:‘你杀吾外甥秦琪,却原来逃在此!吾奉丞相命,特来拿你!’关公更不打话,举刀便砍。张飞亲自擂鼓。只见一通鼓未尽,关公刀起处,蔡阳头已落地。”
一通鼓未尽,不是鼓声刚起,这说明蔡阳至少在关羽的青龙刀下支撑了击鼓一两百声的时间,看起来他的武功虽然可能比不过夏侯惇,但绝对比纪灵要高出一截,夏侯惇那么在意蔡阳的感受,却似乎不太把许褚典韦徐晃等人放在眼里——典韦原先就是夏侯惇收揽并移交给曹操的。
蔡阳死了,但也没有白死,他不但在小说中出现在章回目录中,而且在《三国志》中也有记载:“袁绍遣先主将本兵复至汝南,与贼龚都等合,众数千人。曹公遣蔡阳击之,为先主所杀。”
史书中说蔡阳为刘备所杀,跟关羽斩蔡阳并不矛盾,因为按照修史规矩,最后的功劳是要记在主公或主将头上的,比如关羽阵斩夏侯渊,《三国志》卷一和卷九的记载就是这样的:“夏侯渊与刘备战于阳平,为备所杀。二十四年正月,备夜烧围鹿角。渊使张郃护东围,自将轻兵护南围。备挑郃战,郃军不利。渊分所将兵半助郃,为备所袭,渊遂战死。”
蔡阳和夏侯渊死得并不是毫无价值:夏侯渊的教训在于作为一军主将,是不要站得太靠前的;蔡阳之死,让我们有兴趣去考证一通鼓要敲多长时间、这段时间能打多少回合。
无论如何,能在史书中留名的大将都非泛泛之辈,蔡阳在小说中似乎也不是菜鸟,他明知道关羽斩颜良诛文丑威震官渡,还敢对关羽进行追击,说明他对自己的武功也十分自信。
张飞那边战鼓还没敲三百下,蔡阳这边就已人头落地,看起来大将高估自己的武功实在是很要命的失误——关羽可能欠夏侯惇人情,却跟蔡阳没什么交情,根本就不会手下留情。
蔡阳在一通鼓的时间内身首异处,夏侯惇耍了一通威风全身而退,这也给读者诸君留下了一个很有意思的问题:如果关羽举手不留情,夏侯惇能在青龙偃月刀下支撑多少回合?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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